抱歉 我們不應該錯過你

2019.11.25

抱歉 我們不應該錯過你


文/楊書瑋

 

譽有「英國電影良心」的肯‧洛區(Ken Loach)導演,其新片「抱歉我們錯過你了」(Sorry We Missed You)讓他第14度入圍法國坎城影展,並繼「吹動大麥的風」、「我是布萊克」之後,企圖角逐生涯第三座金棕櫚獎。雖然最後不敵韓國的「寄生上流」,但導演長期以來擅長以真實的方式去關注社會議題,仍讓觀眾淚灑影廳。


《抱歉我們錯過你了》電影海報。圖片來源:IMDB

 

抱歉我們錯過你了」劇情就是在探討英國日益普遍的「自僱者」(Self-employment)所遇到的困境。2008年的金融海嘯讓瑞奇一家破產,從那時候起他們家庭就開始面對龐大債務一波波的襲來,雖然瑞奇試圖振作並嘗試各種工作,但不管再怎麼努力,命運並沒有出現扭轉的契機。

 

隨著科技的快速進步與發展,瑞奇因緣際會下成為了自僱送貨員。對於快遞公司而言,瑞奇不是一個受雇主指揮的勞工,而是一個擁有自己事業、可以規劃與決定自己的工作時間、以及要送多少貨等勞力付出的合作夥伴,但前提就是他必須自備運輸工具以便送貨,在這份自僱工作的前提下,他無從選擇,因此不得不與從事到宅照護工作的妻子商量,將其工作生活必要之代步汔車賣掉,並增加貸款來取得生財工具,而為了賺取更多收入擺脫貸款,瑞奇不得不持續剝削自己,讓自己處於每周工作六天,每天工作十四小時的長工時之中,再加上各種不幸的意外接踵而來,也讓瑞奇一家人面對各種崩壞的困境。


瑞奇與女兒一起趕送貨物。圖片來源:IMDB

 

這部電影於11月15日在台灣上映,恰巧呼應了近期平台外送員事故意外引發的勞動問題。雖然勞動部職業安全衛生署早於10月2日就已發布「食物外送作業安全指引」,然而於雙十連假期間,仍發生Foodpanda和Uber Eats兩間平台外送員接連發生交通事故,釀成兩死的不幸意外。勞動部職業安全衛生署旋即於10月14日,會同桃園市勞動檢查處、台北市勞動檢查處,專案勞檢Foodpanda、Uber Eats等平台業者,認定該兩位外送員與平台間為僱傭關係,因此平台業者必須擔負起雇主責任。除此之外,並於10月30日公布食物外送平台業專案檢查結果,Uber Eats、Foodpanda、Lalamove、Cutaway、Quick Pick經抽查個案認定與其外送員為僱傭關係者,Deliveroo(戶戶送)則屬非僱傭關係者。但不意外的,遭點名為僱傭關係的平台業者,馬上對此提出反對,堅持與外送員為承攬關係;這些爭議恐怕不是一時半刻可以解決的難題。

 

當然,確認外送員與平台間的勞雇關係,無疑是給予外送員法律上的相關保障,包括勞健保、職災雇主補償責任等等。根據勞動檢查年報,2018年全產業的職業傷害千人率為4.809 ‰、運輸及倉儲業為6.665‰,職業風險遠高於全產業。即使是在勞雇關係之下,50人以上事業單位的運輸及倉儲業,同年發生職災次數1,446次,占全體職災數12.85%,也就是說每100件職災中,就有近13次發生在運輸及倉儲從業人員上,職災類型以跌倒(24.4%)與公路交通意外(14.4%)為大宗。同年統計資料顯示,勞檢對運輸及倉儲業進行勞動條件檢查4,546廠次,違法1,089廠次,比例為24%;針對職業安全衛生檢查廠次為2,589次,違反項目達4,091項。從這些數據可以看到,運輸及倉儲業的職業風險相較其他行業來得高,在勞動法令上也多有違法處,而平台外送員幾乎為按件計酬,並且受到一定時間內必須將食物送達的規定,否則將影響該外送員評價等,總總外在因素及壓力下,更增加發生其職業災害的可能性。

外送平台人員按件計酬又有時效限定,增加其職業風險。圖片來源:職安連線

 

不可否認,可以掌握自我工作時間、擁有屬於自己的事業,這一切聽起來既美好又誘人,但實際上根據調查報告,美國臨時工作者(Temp Workers)發生職災的風險高於傳統的全職工作者,其職災比例更是高出36%~72%[1],除了被摒除於傳統僱傭關係之外,臨時工作者工作亦是不穩定,若沒經過完整的職業安全訓練及危害告知,再加上自我剝削,更容易落入成為職業災害的高風險族群。

 

隨著科技與社會的快速發展,出現許多有別於傳統的勞動型態,已經是世界各國不得不去重視的難題。除了以工會集體模式來力抗這種勞動型態,有些國家則在「僱傭」與「承攬」之間增加第三種勞動關係,以避免勞動保護的「全有」或「全無」;也有人提出以「合作社」概念為基礎的平台合作主義(platform cooperativism),避免平台剝削的情形。

 

現階段,我們關注的重點,除了杜絕業者以虛假的自僱者(Bogus Self-employment)這種「假承攬、真僱傭」的方式,將雇主責任外部化之外,不管這群勞動者的身分究竟是勞雇關係之下的勞工,又或者是承攬關係的自僱工作者,業者都必須提供這群勞動者一個基本的勞動保護。但除了仰賴平台業者提出自律公約之外,國家也必須提出一致性的政策回應與保障,以架構完整的安全網承接住每一位勞動者。

 

 




 

參考資料:

[1]https://www.propublica.org/nerds/how-we-calculated-injury-rates-for-temp-and-non-temp-workers

 

 
 

 

 楊書瑋


台灣勞工陣線教育推廣部主任。東吳社工系畢業,走上不一樣的社工之路。

 

 

 

喔炫!51是職安連線嘗試做的新計畫,「喔炫」來自OSH(Occupational Safe and Health),也就是職業安全與健康;51是五一國際勞動節,未來專欄將於每個月第五週的週一刊出。 
在這個專欄我們將透過書寫,從小說、戲劇、電影與動漫等媒材裡,挖掘日常生活、社會文化裡被當成背景的職安議題,轉化硬綁綁的法條政策和拗口的專有名詞,變成生活中有溫度的人事物,有時候也會來點冷知識。
專欄內容由相關領域的實務工作者、研究者撰寫,期許每月一篇的小故事,能讓大家看見百工的職業風險,以及提升對安全與健康的認知與實踐。